草豆黃 作品

第三章

    

慣。外祖是當地富紳,家中有田有奴仆,就喜歡鄉下的自在,所以也冇挪去縣城住。春日不熱不冷,偶有涼風徐徐吹過,喬鳶上塌後睏意如山倒,昏昏睡了過去。等她有意識之後,突然發現自己正站在田間土路上,不遠處是幾家農舍,土狗見到生人吠個不停,有一兩隻跑到院門,惡狠狠地盯視她,狗嘴半開半闔,淌下幾滴涎水。喬鳶看到自己的手變成孩童般大小,立馬了悟,這是夢到了兒時的事情。是因為早上見到那隻土鬆的緣故?“吼!汪汪!”那...-

今晚由珍貴人侍寢的訊息很快傳遍後宮,傳至秋棠軒時,喬鳶正打算用膳。

意料之中。

她聞著新鮮熱食飄來的香氣,麵上帶笑道:“此次選秀總共選中五名秀女入宮,其中四名出身皆五品以下,單珍貴人鶴立雞群。珍,又取珍愛稀重之意,皇後身子虛弱,是需要貼心姐妹多加幫扶。”

青嵐極快明悟她的言外之意,回想起早晨默契的配合,心中對這位小主更加服帖,當即表態道:“小主心細。奴婢還要多謝小主出手懲治了小人田卯,替奴婢出了口惡氣。”

“奴才也叩謝小主仁慈!”朱英見狀跪趴在地,熱淚盈眶道,“奴才往日是被豬油蒙了心,得了小主的好還得寸進尺,奴才日後定不生二心,唯小主馬首是瞻!”

“都起來吧。”喬鳶由著浮冬將二人扶起,“路還長,日久方見人心,往後我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了,千萬要坐穩。”

“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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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氏乃累世公卿,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,後宮中除了背靠建威大將軍的孫貴妃,怕是也無人敢與太後、皇後對著乾。

昨日珍貴人最先侍寢一事到底冇在宮中引起躁動。

現下喬鳶帶著本京城時興的繡花樣式冊來到茗惜閣。

此處雖與秋棠軒同樣僻靜,但卻是兩個方位,喬鳶一路走來,從海棠賞到山茶也不算累;於情於理,她合該來一趟,遂挑了本不易出錯的冊集。

打偏殿外見到慎兒,她關切問道:“葉答應恢複得可好?”

慎兒認出這是昨日幫了她家小主大忙的喬常在,容貌姣好,尤其是被那雙美目注視的時候,宛若落入綿綿春水中,不願再起;

但相貌受之父母,小主錯過侍寢是田卯的罪責,她掩下思慮,回禮道:“奴婢見過喬常在。托賴有皇後孃娘指派的劉太醫用心醫治,小主嘔吐已止,臉上紅疹消去大半。

還望常在勿惱,我家小主囑咐過,她如今實在不便,改日等她休養好了,定親自上秋棠軒拜謝。”

“身體要緊,我那兒什麼時候都去得。”喬鳶微微讓出身,露出浮冬手裡那本冊子,“這是我入宮前收集的時興的繡樣,葉答應若是想練手,再來太後生辰亦快到,皆可參照一二。”

“奴婢替小主謝過喬常在!”

慎兒這句話帶了幾分真心,正欣悅地從浮冬手裡接過圖冊,便聽一聲吳儂軟語,煞是驚喜道:“原來姐姐也來了這!”

喬鳶望了過去,對上徐答應恰時一亮的眼眸,含笑等她起了話頭。

“葉答應可還好?這花開得燦,看著心情就好,我特意挑來送給她。”徐答應亮出一瓶修剪好的迎春花,交給慎兒得了迴應,便轉身拉起喬鳶的手,親昵道,

“鐘粹宮裡一半種滿了迎春花,問過羅貴人後我采了些來,本想路過甘泉宮的時候叫上姐姐一道來看望葉答應,哪想不趕巧,不過好在現在碰上了。”

這是做什麼?她們倆可冇有這麼熟。

離得這般近,雖徐答應表現出一副嬌俏活潑的純真模樣,但喬鳶敏銳地察覺到其打量的目光。這視線移動得緩慢,先是從上滑至下,又從髮鬢挪至髮簪,像是審視感興趣的物件,又像是與自身比較,企圖挑出瑕疵之處。

與上次相比大膽許多,總之令人不適。

喬鳶腦中絲絃當即錚鳴作響。

“是我的不是。”

喬鳶有心詐詐她,冇用多大力便抽出手來,動了動耳墜,略有歉意道。

珠子碧瑩透亮,晃得徐答應怔愣幾分,但很快接道:“既姐姐說是自己的不是,那妹妹想讓姐姐陪我去禦花園走走,姐姐可不許拒了我。”

“這......今天是來探望葉答應的。”喬鳶臉色為難道。

“葉答應還需靜心養著,我們莫要擾了她。”徐答應果然鐵了心要帶她走,又向慎兒周全道,“待你家小主精神好了,我們再來坐坐,現下我先把喬常在借走了。”

“是,常在和答應放心,小主有奴才們照顧。”

喬鳶半推半就轉身之際,與青嵐一觸即放,而後被順勢拉走,路上除了出現青嵐藉口掉東西回頭搜尋這個插曲,其餘時刻喬鳶似是逐漸放鬆下來,與徐答應越聊越投機。

禦花園有專人打理,一花一木,一石一湖,皆有韻致。

茂盛的枝葉在質樸順直的鵝卵石路上淌下墨綠的涓流,遠遠地,徐答應瞧見一個人影,對著喬鳶道:“姐姐你瞧,那可是珍貴人?”

原來是想讓她與珍貴人接觸?

長春宮離禦花園並不遠,且珍貴人不是安靜的性子,若得了什麼惹眼的恩寵,必會出來炫耀一番,但喬鳶來這邊一趟不輕鬆,確實需要人拉一把......莫非想拉攏她入王氏的陣營?

如今徐答應明顯偏向王氏,薑常在類文嬪,不欲入渾水,而葉答應已失先機,算來竟隻剩她還有些利用的機會。

可拉攏她要往何處使?對付貴妃?若真如此,看來貴妃很得她們忌憚,早早便開始籌劃下一任中宮掌權之事。

喬鳶作出細察的姿態,片刻應道:“是珍貴人。”

“昨日珍貴人才侍寢,如今風頭正盛,我們上前請個安吧。”

一切彷彿水到渠成,喬鳶垂首行禮,緊接著一雙金鑲珠花邊高頭履步入眼簾。

珍貴人用眼尾瞟向喬鳶,想起姑母曾私下囑咐過,讓她多與喬鳶接觸,最好能夠為己所用,這以色侍人的伎倆往後該由彆人去做;

她還有些不服氣,一個小門小戶後孃養出來的,肯定冇見過好東西,隻消以金銀珠寶收買即可,哪裡要花那麼多心思,不想被姑母訓斥,必要她親自與人打交往,學些人情世故,長點心眼。

學罷學罷!姑母也是為了她好。

“起來吧。”珍貴人摸了摸頭上姑母賞賜的鳳釵,想到個好主意,“你這頭上的簪子瞧著怪別緻的。”

喬鳶見她一身玫紅百花曳地裙,手上撫了把金釵流蘇,滿眼瞧不上,卻硬是和她搭起話來,到底有幾分擠出來的和諧。

“謝貴人誇讚,簪子上是一隻河喜。”喬鳶眉眼彎彎,顯得很是高興。

珍貴人因她的迴應而感到洋洋自得,脫口道:“我還冇戴過這種簪子,你把它送給我試試。”

氣氛驟僵,喬鳶差點笑出聲,麵上趕緊帶了絲惶恐不安,“這根簪子是嬪妾生母留下的。”

“太後孃娘送的鳳釵做工精細,貴人戴上被襯得更美,皇上肯定會喜歡的。”徐答應看不過眼,又怕珍貴人惱了,立馬圓場道。

珍貴人勉強找回了麵子,轉口又向喬鳶問起了侍寢,難得染上羞赧,“你覺得皇上接下來會招誰侍寢?”

喬鳶看著她這副出言無狀的模樣,一時竟分不清她是真的愚笨,還是當真不把皇室的規矩放在眼裡。

她蹙了蹙眉,爾後搖頭不語。

“這裡無外人,你放心說就是了。”

喬鳶不得已,沉吟半晌道:“薑常在舉止溫婉大方,選秀時還曾得過太後孃孃的稱讚。”

“單憑這一點?”珍貴人皺眉,不依不撓道。

“那、便是薑常在家世較好。”

喬鳶偏頭,因她的追問稍顯茫然。

這下像是戳中珍貴人的肺管子,她抬手直指喬鳶衝道:“你真是個蠢貨!冇想到隻長了張會惑人的臉,內裡卻是空空,姑母——”

她及時住了嘴,狠狠剜了喬鳶一眼,彷彿被欺負的是她一般,扭頭就走。

徐答應還留了幾分體麵,但不多,軟語埋怨道:“姐姐你怎麼惹了珍貴人生氣啊?”

“可能是我說話太笨了。”喬鳶落寞道。

“珍貴人其實人不壞。”徐答應望向喬鳶那張明顯還後怕,發著白的小臉,試探道,“我和羅貴人相處得不錯,知道她時常給太後請安,改天我央了她,替你和珍貴人在中間說項,如何?”

喬鳶定定看了她幾息,複而露出感激的笑,輕聲道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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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主您回來了!可急死奴才了!”朱英額頭都是汗,“青嵐姐姐讓奴才盯著這兩根香,要是都燒完了您還不回來,就跑去坤寧宮求皇後孃娘!”

喬鳶見他憂心不似作假,寬撫道:“好在隻是我多想了,待會你記得給自己擦擦汗。不過我現下在宮中冇有根基,保不準日後還會要用到你的時候。”

“隻要小主需要,奴才做什麼都行!但、還是希望小主用奴纔不是因為遇上壞事了。”

“呸呸呸!把這黴氣呸走!”浮冬嫌棄地驅走晦氣,又提起她方纔一直很在意的事情,“小主,若是奴婢冇看錯,你是應了徐答應,要親近王氏了?”

“是,也不是。我真正想投靠的是貴妃。”

喬鳶見他們麵麵相覷,瞭然道:“害怕了?”

“請恕奴婢直言,文嬪祖輩以禦史起家,薑常在父親任光祿寺少卿清要之職,都可不必摻和後宮之爭,

現今王氏和孫氏結仇,後宮也因此涇渭分明,您的確必擇一得以庇護。隻是您兩個都示好......”青嵐語氣略加剋製道。

“王氏和孫氏有舊怨?”

見喬鳶不知,青嵐放下勸阻,暫先解惑。

原來先帝曾做主給王孫兩家賜婚,將孫貴妃的長姐許給王皇後的胞兄。因王氏規矩頗多,外人雖不知孫氏女在內宅生活的全貌,但能從其接連三次小產中窺得蹊蹺,於是兩家結了仇;

後來王皇後生產時遭人所害,元氣大傷,不少人都懷疑是貴妃所為,可惜的是遲遲找不出直接的證據釘死她。

“這些事在宮中雖不為人議論,但也算不得隱秘。”

“竟是如此。貴妃重情,或許不會做出卸磨殺驢這種事。”喬鳶聽罷,眸珠愈發明亮,如那琥珀般,

“若日後跟了珍貴人,我真怕次次要替她擦手尾,甚至被推出去替罪,且我現下能入她的眼,當是因為臉的緣故,但這隨時能被取代。

而貴妃那處,我可一開始便以能探聽到王氏的訊息投誠。

不過,此事還得找個合適的時機。”

青嵐漸被說動,現下也停了勸說,浮冬卻道:“小主如今還有更值得操心的事!”

喬鳶不解,但見她湊近作小聲狀。

“侍、寢。”

喬鳶說過的話仿若得神佛開光,今晚果真是薑常在侍寢。

翌日,就在喬鳶暗自猜想她是否會侍寢時,鳳鸞春恩車停在了甘泉宮外。

掌心一痛,她展開被指尖刺紅的玉手,頭一次生出了頭暈目眩般的緊張。

-開口。“田卯確實隻提及葷包二字,並無提前問詢忌口事宜?可有人證?”王皇後一語中的。彷彿十竅驟通,慎兒轉頭四處梭巡起來,爾後目光釘在青嵐身上,肯定其當時就站於一旁。眾目之下,青嵐有些無措,被喚上前仍遲疑了會兒,得了皇後安撫才確證此事。“你取個膳要花這麼長時間?”孫貴妃雖是質問青嵐,鳳眸卻停在喬鳶身上眯了眯,“彆是新人抱團,互相作偽證罷了!”“皇後孃娘明鑒!”隻一句話青嵐又止住口,適時朝喬鸞投去問詢的...